陛下,别来无恙 第七章 牢狱之灾(2/4)

吃一堑长一智,此后,每每要下榻一间客栈的时候,她都先于皇帝甩出一沓的银票,豪气干云地说要两间房,从而避免了皇帝的狼爪来袭,也避免自己什么时候梦游把皇帝生吞活剥了。

东羡看她这副争先恐后的样子,倒觉得好笑,也随她去了。到安阳县投宿的时候,东羡道:“爱卿可记得朕曾经说过,伴驾的时候让你验证你这些日子的成果?”

安阳县是最早施行建议箱的地方,从前在京城的时候,她只是接到各地呈上来的成果汇报,报喜不报忧这种事情司空见惯,如今来个突然袭击效果应当挺好。

阳琮听到这话,立马提起了精神,这些日子日夜兼程地赶路,日夜防帝,简直是让她身心俱疲,闻言,不禁喜上眉梢,“臣荣幸!不过不是急着赶路吗,怎么又投宿?”

“我们提前先行的消息早已走漏,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,再说,总不能为了赶路把人给累坏了。”东羡淡淡道。

安阳县也算是较为富庶的一个县,街上车水马龙,贩夫走卒,虽不如京城繁华,但也别有一番热闹。

皇帝扮成书生,一身青衫,折扇不离手,倜傥风流,凤眸微睐,只觉处处芳华,如同游园一样慢条斯理地在街上走着。阳琮看着又不免感慨,身为皇帝,就不应当坐拥天下权势之余,又生得一副好相貌,让人心痒痒又不能觊觎。

她这回扮的是随行的书童,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帝,乌溜溜的眼睛里透出了一股子机灵劲,偏容貌柔丽清和,像是挂牌的小倌一样。

她的目标是建议箱。她事先写了一封长信准备,列举了一系列当地长官的劣迹,然后笔锋一转—以上纯属杜撰,如有巧合,赶紧抓人。

不过,她并不知道建议箱被安放在何处,便拦了一个路人相问。那路人见到她拿着一封信,看上去又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,指给她路的时候,难免劝了一两句,道:“朝廷是好心办无用的事,若真的有什么冤屈或建议,劝你……还是死了这条心吧。看你也是体面的人,何必同自己过不去。”

阳琮心存疑窦,却还是想看看是如何“过不去”法。顶多是将这信毁尸灭迹吧。

木箱是放置在距县衙大门五米之处的一块方石上,箱上头落着小锁。只露出了一道小缝,阳琮上前,还没将信投入木箱中,便有差役匆匆地赶过来。

那人猝不及防地就将她手上的信取走,扫了上头的文字几眼,本想将这信揉碎再把这两人赶走,却在看清了他们模样的时候,心里生了其他的主意。

前些日子,师爷交代过他,遇到外头来的人,尤其看上去有些来头的,要设法拿下。这个投信的人眼生得很,自然是外头来的,偏又眉目清秀得过分,而他旁边立着的那个人……看上去却是非富即贵,像是有些来头的。

他缓缓地笑了,露出了黄色的牙,然后做了个“请”的动作,道:“这信写得不错……只是其中有些不实的情况,辱了我们县太爷的名誉。我们老爷可是个宽厚仁慈的好官,你信上反映的这些问题,直接同县太爷讲便好,毕竟放到木箱里面的信,也要隔好长才能反馈到我们县老爷的手中,百姓的问题不能在第一时间解决!我们的县太爷爱民如子,这让他觉得会过意不去的!”

阳琮有些意外,这人那般气势汹汹地跑过来,居然会这般和声细语?

她原先还担心衙役会拦截百姓投递信件呢,没想到衙役态度这么好。看来南朝的官员,素质还不错嘛。

她看了皇帝一眼,微微挑眉,有些神采飞扬的味道。

东羡的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,有些看好戏的模样。

阳琮那时候没有多想,便跟着衙役进了衙门,然而,半个时辰后,阳琮追悔莫及,她怎么就没多留几个心眼,怎么就托大了呢?

那个差役将他们带进了衙门,同师爷说了几句话,那个师爷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了阳琮他们两眼,眼睛犀利地扫到了阳琮在长信最后留下的那句话,大叹真是一个绝妙的借口,随即拍案而起,“这建议箱是朝廷颁下来的,是御赐的!你们居然在这边捏造罪名,扭曲事实,陷害长官!实在是禽兽不如!肆意妄为!藐视君恩!来人……把这两个捣乱的给我打入牢狱,关个十天半月!”

那个差役还在旁边小声提示说:“师爷……这个禽兽不是这样用的,君恩也不是!”

师爷眉头立成八字,揍了差役一下,“少废话,要不连你也一起扔进去!来人……”

阳琮没料到有这样的一出神转折,下意识地看了皇帝一眼,却见他事不关己似的站在一侧,那唯我独尊的气势一收敛,便像是一个失魂落魄的书生,看样子是不打算出手了。

阳琮只得勇担重任,硬着头皮当着皇帝的面,掏出了十两银子,想要贿赂一下师爷,没想到那师爷柴米油盐不进,“义正词严”地将银子给推开。

之后阳琮巧舌如簧,然而那衙役只认死理,当真是探花遇到师爷,有理说不清。她只能眼睁睁地“英勇落败”,然后做了有史以来拉着皇帝一起蹲牢房的第一人!

真是新鲜又刺激,人生第一次啊。不过没有被强迫换上囚服,不算是太丢脸吧?

身处囹圄之中,阳琮长叹息以掩涕,而皇帝陛下却安坐牢狱,岿然不动,仿佛此处是金堂玉殿。

见他负手立着,她非常奴性地折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,然后郁闷地问道:“爷……你为什么不阻止我?”

他瞅了阳琮弄好的地方一眼,淡笑道:“不是见你正在兴头上吗?以为凭着爱卿的智慧,能见微知著,看出他们要把我们诓进牢房,所以将计就计来体会下牢房的生活啊。难道是朕高估了爱卿的智商?”

“……”阳琮默然,想说什么,然而却想到她要当能臣的壮志,便死鸭子嘴硬,道:“臣确实是要体验一下牢狱的生活!”

押送他们过来的衙役早已走远,偌大的牢房里空无一人,阳琮本以为,来牢房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,很快皇帝的暗卫就要从天而降带他们离开,没想到,东羡淡淡地瞥了她一眼,坐在她收拾出来的干净处,闭目养神,半分没有要走的模样。

“陛下……我们不是还要赶路吗?”她委婉地提醒道。

他眼皮也不掀开,道:“嗯?我们乃是文弱书生,双拳难敌四手,若牢房中凭空少了两人,不正是说明我们身份不同寻常么?”

于是阳琮默然地坐下,然后开始想心事。越想越觉得丧气,道:“陛下,您是早知道安阳县吏治如此混乱了吧?”

“是,也不是。”他道。

说不沮丧是不可能的,尽管吏治混乱的地方是南朝,与她北朝无关系。然而毕竟这是她忙前忙后整出来的事端。若百姓投信诉意见,反而被抓进牢里来,恐怕之后便不会相信朝廷,在抱怨这些官吏的同时,更怨朝廷出这个画饼充饥的主意。

但她到底还是心存一丝期望,毕竟皇帝带她来这吏治混乱的地方视察,是要断她当能臣的心的,故而她道:“也许是此地政策下达得不及时?或许安阳县只是个例,嗯,比较离经叛道一些?”